渡洋鷗的部落格

從那天開始之後，我的噩夢開始慢慢地把我侵蝕掉。一直存留在心中的刺，開始令我的心抽痛著。為什麼當我感覺到幸福的時候，我的痛苦就漸漸發芽？為什麼上天對我有如此不公平的對待？為什麼不幸的事情總會發生在我的身上？

我每天都覺得自己很累，憔悴很明顯地寫在臉上。我的三餐又開始變得有問題了。就算是在夏黇的勸導下，我還是吃不下。也不懂為什麼，那些飯菜都是乏味的。送進嘴裡的，都好像是一些干草，嚼不來，咽不下。

現在幾乎每個晚上都要面對失眠。總是望著天花板，慢慢地等待天亮。嘗試了好多方式讓自己睡覺，到最後還是不能瞑目。累了總該睡覺，但大腦卻永遠處於緊繃的狀態，令我不知所措。我好累，真的已經累垮了，為什麼還是不能睡覺？

人總是很奇怪，遇到挫折的時候，第一個想起的就是家人。再怎麼糟糕也好，他們總是我們的避風港。就算他們再怎樣不信任我們，他們畢竟還是我們的家人。這時，我突然想起鄉下的媽媽。

「喂！」好久沒聽見媽媽的聲音了，聽起來好像憔悴許多了。

「媽！我這個星期四回家。」

「回來就好，回來就好。」媽媽是這麼說的，但我卻不明白她的意思。平時如果她聽說我要回來，就會千叮嚀萬吩咐地說「記得別和你爸頂嘴，他說什麼就由他去。」

說實在的，那老家伙並不是我爸。我爸很早以前就死了。他是我媽後來改嫁的男人。那時候我念國三，媽有一天突然回來告訴我說她要嫁給這淫賊。我當時不肯，媽就一口咬定說我存心讓他終生守寡。結果結婚沒多久，兩人就每天吵吵鬧鬧地過日子，媽媽這時又罵我當時為何不阻止他。

撥了那通電話之後，我就這樣回到宜蘭去了。我背著一個背囊，走進一條無人小徑。望著無止境的小徑，只希望盡快走到盡頭。心裡不時一直在想，回到家裡要怎樣面對那老頭。

走著走著，天色漸漸暗了。過了這麼多年，這條小徑還是那麼的可怕。心裡慢慢感到不安，我趕緊加快腳步。幸虧已經離家裡不遠了，遠遠地望著屋子的燈光，突然希望趕快看見媽媽，我這時幾乎是用跑的。

抵達門前的時候，聞到了一股好久都沒聞到的香味——媽媽燒的菜。

「媽，我回來了。」我高興的望著媽媽。媽媽的臉上增添了不少新的皺紋，以前從未看過的都一一浮現在她的臉上了。

「怎麼那麼晚才回來？」媽媽責罵道，但臉上的喜悅是無法遮掩的。「我今天中午特地為你准備的菜都涼了。」

「不是回來了嗎？」我抓著媽的手撒嬌，「那老頭在哪裡？」我一幅不在乎的樣子，一邊撿著桌上的菜。

媽媽突然抓著我的手，眼眶裝滿了苦澀的淚水。她痛苦的對我說「女兒啊！媽對不起你，媽對不起你……」

「媽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？你別嚇我啊！」我看著媽媽，驚訝不已。這一趟回家，好像很多東西都變了似的。家裡變了，媽媽也變了。

「沒事，沒事。」媽媽敷衍道。「快去衝涼，媽等你吃飯。」

衝涼之後，我發現仍然只有媽媽一個人在飯桌等我，而她正在抽泣著。

「媽……」聽見我呼喚她，媽媽趕緊把眼淚拭干。

「來，趁熱吃吧！」

「那——」

「他已經死了。」初次聽見這個消息，我不禁愣了半晌。雖然我是非常討厭那老頭，但我卻不忍心看見媽媽傷心。如此矛盾的感覺令我頓時不知如何是好。以前我時常和那老頭吵吵鬧鬧的，通常都是不歡而散的收場，媽媽更是無從可施；今天的晚餐吃起來卻是奇特的安靜。

晚飯過後，媽媽把我帶到她的房間去。

「我的女兒已經長大了。很久，很久以前已經長大了，只是媽媽沒看見而已。」

「媽，你怎麼了？」

「他已經告訴我了，所有的事實都已經證實了。」媽媽忍著眼淚告訴我。

「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，我已經沒事了。」

「我當初只是抱著他會解決我們的生活費，但後來卻還是我一個人擔起整個家。但我萬萬沒想到他竟然……他……他竟然……」媽媽的眼淚奪眶而下，她的後悔更是不能被遮掩。

「媽，現在沒事了，別提了好嗎？」我安慰她道。

「媽對不起你，媽對不起你。想到為了我們的家，卻沒想到會把你送進那野人的嘴裡。」

「媽，你別哭了。只要我們以後幸福就好了。」我緊緊抱著媽媽，分擔著她所有的悲哀。媽媽歇斯底裡的哭著，把所有的怨恨都哭了出來。

當晚，我們老么倆躺在一張床，訴說著以前快樂的事，計劃著未來的道路。但我卻沒告訴她我已經有男朋友了……